古琴对於德国人来说,仍然是一件很陌生的乐器,他们却可以从这种“乐曲旋律音虽少”、“相当宁静的单音旋律”、“音响是轻微柔弱的”、“旋律显得不那麽重要”和“极细腻的单音表现”的古琴音乐中体验其中丰富细腻的音色变化和感情流露,可见他们音乐涵养之深。古琴是单音音乐,没有丰富的和弦衬托其旋律,旋律的进行也是以平稳流畅的级进为主,再加上以五声音阶为主的运用和平稳的节奏,可以说,古琴音乐从表面的声响层面来说是不吸引和不悦耳的。但古琴音乐却在这简单的音响表层之後有一丰富和细致的深层的音乐内涵。这种深层的丰富内涵是从种种千变万化、表达著各种各样不同的思想感情或客观外物的弹弦手法和指法中体现出来的。
荷兰汉学家和古琴家高罗佩也曾说古琴音乐的特色并非在於其旋律的悦耳而是在於其音色的变化和韵味,而这些丰富的变化和韵味则得之於其复杂的指法,因此指触(touch)实为弹奏古琴的关键(R.V.Gulik《The Lore of the Chinese Lute》)。当然,单单是变化多端的指法技巧也不足以构成乐曲的丰富内涵,但重要的是,这些不同指法的运用都是配合特定的乐曲题旨和内涵而来的,如《水仙》中“虚上”指法所表达的空灵动荡意境,《忆故人》中蟹行滑奏所表达出的呜咽低徊之情,《平沙落雁》中“进复”、“退复”所暗示的雁群飞翔徘徊之态等。再加上这些技巧中虚实和动静种种因素和音色变化的处理,使古琴音乐虽没有华丽的旋律,却使人百听不厌。
法兰克福的评论说古琴的旋律显得没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从大自然中窃听来的音响与动静,指的就是在平淡旋律背後的由各种不同指法所表达出来的丰富的乐曲内涵。而这种音声少而乐意丰富的古琴音乐也正是近年西洋乐坛新兴乐派(minimal style)所追求的以最简单和“经济”的乐音充分表达最丰富的乐意境界的理想。威斯特法伦新日报从古琴音乐中体现出在中西方两种差异极大的音乐文化区中相似之点。
可能是现代西方音乐与遥远的中国古琴音乐也有这精神上相通之处,所以奥芬巴赫邮报说:“这位南京艺术学院的教师在他的‘带指板的齐特尔琴’上用典型的东方五声音阶按、拂、抹、滑展现了一种在音响上是陌生的,而在音乐内涵上又非常亲切的世界”。德国学者也知道这种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中国古琴在“今天的中国却也是件最不为人熟悉和最不流行的乐器”(法兰克福普追日报:《寂静的音响,来自中国》)。对德国爱乐者来说,古琴为他们打开了一个音乐的新天地,但这种在中国已有了几千年的音乐文化却在今日受到普遍的冷落,这是极为可惜的一件事。所以法兰克福普遍日报的评论特别指出:“当六世纪人们在希腊将俄耳甫斯(Orpheus)的古竖琴(Lpra古希腊的五弦或七弦竖琴)从神话般的迷雾中拿取出来时,古琴已经是著名的独奏和合奏乐器了;当西方三世纪早期基督教的圣歌刚刚从中东的传统音乐承袭而来时,有关古琴的美学和文献及规模宏大的独奏保留曲目目录就早已存在了,当我们刚刚在线条上划音符表示音高时,古琴乐谱已发展到有能把装饰细节表示明白的记谱法了。”所以最後他们说:“没有任何乐器能在体现中国伟大的传统文化气息的能力上与古琴相比。”
古琴如何表达中国伟大的传统文化气息呢?德国两份报刊的评论均有独到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