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故人,故人在何处?
木湮 作为门外汉的我,竟有一天会在张峰先生的古琴赏析会上与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古琴音乐相遇,这可能也是一种命定。正如《忆故人》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我所忽然感到的古琴的音质与它所阐述的曲子之间的那种命定,一听便让你觉得这样的声音就是要由古琴来演绎。 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说道:“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 ,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张峰先生在弹奏《忆故人》前反复强调“琴者,心也。”,仿佛正与王国维此语暗合。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古琴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听到《忆故人》…… 开始的音符如星斗,从人不在意处绽放于夜空,抬眼看已星星点点。琴音似墨,在“虚空”的画幕上一点一点化开,渐渐勾勒出浓淡景致。缠绵处如行羊肠小道,其间间歇而至的中和正音便如小道中远远望见的山寺传来的钟声。行一段,钟声便随之敲响,平添人生沧桑之感。 而后,每一个调都开始颤动,仿佛能感觉到拨弦者的手指力度与曲意相通,每一颤的细微差别就仿佛听者心弦的震颤那样纤毫可感。婉转处好似忆起与童年伙伴书窗共读,仿佛与少时友人荡舟游湖。往事幕幕,如画片翻飞,浮上心头,不自觉间微笑亦浮上嘴角。 忽而斜阳晚照,小巷深深,好似正与挚友在巷中牵手蹦跳着前行,嬉闹着一同归家。转瞬,友人的身影却如烟雾般慢慢淡去,回首四顾,夕阳落寞地投下清影,深巷中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刹那间,有心如死灰之痛。 临近末尾时,旋律忽而曲折转高,一声又比一声激昂,激昂中又带着一波三折的婉转之态,仿佛对着苍茫大地,长河落日发问:“故人今何在?何为独留我一人?”激烈诉问,肺腑震颤,却四下空空,深心中其实已明知答案,于是心下怆然。 人心的曲折是最复杂难析的,人的思维也最是瞬息万变,辗转不定。但古琴曲每个旋律的余韵仿佛一条细长的丝线绕过心中的每一处曲折,于心有戚戚焉,简直能勾了人魂。 琴到深处无可言。为何?言不由衷曲由衷。所谓“由衷”是指从心底,从肺腑发出。言若不由衷常常可以掩饰得很好而不为人察觉,但古琴曲却非由衷而奏便不能感人。于是琴到深处无须言语也直捣人心。 张峰先生的《忆故人》于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情意,一种景象。仿佛琴弦的拨动与人的怀念和想象是同步的,一次一次都直接拨在了心上。聆听到深处根本已不知此曲谁弹,自己身在何处,满脑唯有曲韵荡漾,人便在曲境中徜徉。 “人生所到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人生的际遇时常就像古曲中描绘的那样缘起缘灭,聚散难以捉摸。由当初的热闹才可感如今的萧索,因有过炽热的友情而倍增孑然一身的寂寥。 忆故人,故人今在否?如在在何处? 千古忧思无法排解,唯有将它藏于古曲里,寄望来人还能怀味和传递这一份珍贵情操。 (转载请注明作者 且保证标题和内容完整) |